04

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

以耶穌首徒之名所命名的教堂,無疑為全國重要政治文化中心,也是教皇的所在,凡屬國家級的大事最後皆於聖彼得大教堂舉行,想當然爾,此次和平條約的會議也是在此舉行。

教堂長廊,神職人員忙碌的來來往往,凡有空者全被上面的人叫去支援,於是,這一類的對話三不五時就會出現……

「這個盆栽放哪呀?!」菜鳥A舉手中物品向一旁老鳥詢問。
「別吵我!我要趕去送新文件!」老鳥A直接暴走,火速往不明方向奔去。

……

「哪頭豬亂丟垃圾!」老鳥B揮舞掃把開罵。
「你身後那個貪吃豬做的。」菜鳥B很好心的指老鳥B的後方正在進食的兔崽子。

……

「要給主教大人們的報告勒?」菜鳥C百般無奈問。
「在『世界樹』的靠牆邊櫃子最上層啦!」老鳥C氣的丟十字架洩憤。

……

「詩和,為什麼這裡的人跟我想像的不一樣?」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忙碌到髒話滿天飛的景象,卡佳里愣愣發問。

在她記憶中,神職人員是冷漠到極點卻又有條不紊,雖然很討厭,但辦事效率卻是數一數二的好,而不是現在這麼混亂的模樣。

而且……他們是神職人員吧?!為什麼說出來的話那麼暴力,連隨身佩帶的十字架和聖經都變成武器了……偏頭閃過一本新約聖經,她只差沒對正在發洩壓力的神父發火……

「咦?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呀!」疑惑的回答,詩和那紫水晶般的美眸無辜的眨呀眨。「有問題嗎?」

……這樣我還能說有問題嗎?看到詩和把眼前景象視為理所當然,她只好轉移注意力般的開口: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跟我來,得要在時限內完成呢!」

拉著卡佳里的手,詩和敏捷的在內部東繞西轉,憑著以前的記憶,沒多久,她們總算停下時,她們已經站在御膳房門外了。

交換一個眼神,兩人踏入屬於她們的戰場──

……

議事廳──

以圓為基礎的房間,以圓為主的桌椅。

這個世界是循環運作的,蛋破生雞、雞大生蛋,不斷重複生命的循環如圓般滑潤,順應天道,魔法的來源從『圓』開始,象徵性的,議事廳以『圓』為尊。

檜木圓桌厚重且典雅的置於中央,十二個檜木靠背圓椅整齊的排在周圍,其中,面對大門的圓椅裝飾明顯比其他圓椅來得華麗:鑲金椅背與雕花扶手在在顯示該位的重要性,與該張圓椅相互映襯的則是最靠近門的圓椅:鑲銀椅背與簡約大方的扶手讓它有著一定的地位。

大門敞開,十名身著袍服並佩帶足以代表身分的裝飾前來的樞機主教魚貫而入,安靜卻迅速的移動,比軍人還更像軍人。全國只有十名樞機主教,每遇重要大事均會在通知之下從自己管理的區域趕回首都參與會議,換言之,他們等於教皇的重要心腹。

一絲不茍的站立於自己位置之旁,他們沉著等待接下來出現的人物。

一絲淡淡的玫瑰香飄散,清脆的聲響隨動作譜出節奏,踏入議事廳,她優雅而神聖的走到距大門最近的位置,面紗下的表情看不清,只能從那雙無所畏懼的眼神中感受到凜然。

──不愧是身為代表伊斯蘭的使節。

站立等候的穆對一旁的粗獷男子挑眉,接收到暗號,男子咧開嘴笑得野性。

安德烈.渥特菲德,管理翡冷翠(佛羅倫斯)一帶區域之樞機主教,擅長收集並控制情報,與穆為優秀搭檔。

──這位公主可比某些人要來的出色呀!

安德烈意有所指的望向某個油頭肥腦的男子露齒而笑,知道指誰的穆笑意自唇邊洩出。

「陛下駕到──」

侍從恭敬半跪於兩旁,中間,一名瘦高長者緩緩步入,看起來約莫五十上下,一襲白底鑲金長袍襯出氣魄,那眉宇間的英氣是怎樣也學不來的。沒錯,那是只有王者才有的,尊貴氣度。

他緩緩走向主位,坐上那有著鑲金椅背的圓椅,一入座,他便招手示意,在場參與會議的主教們與代表伊斯蘭的拉克絲入座,大門緩緩關上,會議開始。

會議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戰爭:只要一枝筆和一句話就能滅國,或是一段扣人心弦的演說足以救國,如何巧妙的運用言語是一大關鍵,若能運用己身優勢,那更是如虎添翼。

「……我國長年征戰非己之所願,有東方身毒、大宋等國與我國爭執,人民為求一個安穩的環境,不得已拿起武器應戰。」頓了一下,拉克絲續道:「戰爭久了,只會讓人厭倦,因為一場戰爭而失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故我國誠心期望能與貴國締結和平條約,為和平而努力。」

一席話說的至情至理,在場有幾位樞機主教不由得鼓掌,穆與渥特菲德也讚許的點頭,就在此時,坐在教皇右手邊第三個位置的人霍然舉手,全場不由得一愣。

「賽蘭主教有什麼疑問嗎?」教皇開口詢問,並給予他發言權利。

被稱之為賽蘭主教的男子遲緩的起身,油亮的半禿頭與有些發福的身材讓他有些行動緩慢,只見他緩緩推了推眼鏡,先對教皇行禮後才道:

「誰知道妳說的是真是假?我聽說伊斯蘭可以說是好戰的民族,妳說的冠冕堂皇,誰知會不會暗地給我們一刀?教皇陛下仁厚,但我可不會被妳那小小把戲欺騙!」

沉靜的起身,拉克絲對教皇行禮後朗聲:

「我伊斯蘭教義中確實有『在戰爭中立功者可到天國』這一則,但那不代表我們好戰!戰爭這種東西會讓人感到厭倦:你的家人被殺了,所以你要殺了對方;但對方的家人也想殺你報仇,這樣不斷的循環是不會停止的──除非人民全都被殺死了。」

「意思是說,你們絕不會戰爭?」鏡片下的眼險惡瞇起,烏那托.賽蘭直言,「表面說的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吧?!若非如此,那為什麼我聽聞最近貴國有奪權之事呢?」

他怎麼知道?怎麼知道吉布列已有奪權之心?

面紗下的表情微微一僵,正想開口的拉克絲卻被烏那托一陣搶白:

「我看貴國只是怕會被我國和東方大國夾擊才要建交吧?要不然以貴國的實力,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根本就用不著建交!況且,你們長期佔據東方的貿易,使我國商人無法對東方進行商業交流,在如此情勢下,貴國的財力可是大大超越我國呀!」

銳利的言語劃破表面的平和,頓時,整個議事廳內充滿竊竊私語,其他在座的主教紛紛交頭接耳,明顯被烏那托的一番話動搖心志。

『這個老奸巨猾……』壓低聲,穆的評語自唇角洩出。『果然是別有居心呀!』

誰不知道這傢伙想掌權想很久了?!肯定是耐不住啦!

『只要有他在,要談和平有點難呀……』搓著下巴,渥特菲德低聲回應,一直看著那個半禿的頭和那笑瞇的眼,真的有礙身心健康。『是說,那名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眼神示意,他饒富興味的盯著公主。

……果然不出所料。輕垂眼眸,拉克絲細細琢磨著,一股沉靜不慌亂的氣息使在場的竊竊私語逐漸靜下,過一會兒,她抬眼對上烏那托,方才的僵硬已被凜然取而代之,那雙水色美眸溫和卻不容得侵犯,只見她挺直脊背道:

「沒錯,我國長年佔據東方貿易確是不對,以我國實力也不必與貴國建交,」在烏那托打算反唇相譏之前繼續開口:「不過,為表我國誠意,我國願意與貴國分享東方貿易權利,我國與貴國建立友好之誠心卻被這位大人如此抹煞,豈不是看不起我國嗎?」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盡皆變色,烏那托的臉色更是一陣發青。

「非常抱歉,賽蘭主教的言論有失尊重,請公主見諒!」起身代替烏那托回答,穆一面在肚裡暗罵一面開口道:「我國願誠心與貴國建交,關於貴國之事,我國也不便多問,但從貴國願派遣公主作為使者前來的舉動來看,我國深感榮幸,願與公主開創和平。」

這番話說到眾人心坎,教皇起身,那股蒼勁有力的聲音傳至眾人耳底:「朕謹代表本國向貴國表示感謝並與貴國建立其友好關係,以朕之名。」

眾人起身敬禮,拉克絲亦優雅回禮。

本次會議,結束。

……

「詩……詩和,我看不到路了啦!」小小聲的埋怨,更多的是驚慌,卡佳里兩手捧滿點心,顯得搖搖欲墜。

「忍耐點吧!」順便掛一個長嘴壺在她食指上,詩和麻利的將東西抱在身上一面回答。「還是說,妳希望讓這裡的人送去?」

微微撇嘴,她實在是無法反駁,光想到一群暴走的神父就膽戰心驚,誰知道他們下一秒會不會把她們辛苦的成果拿來發洩用。

「要是有人能幫我們就好啦……」調整重心之餘還不忘對著在她眼前亂飛的鳥兒訓斥。「久留美,別鬧了!」

「kurumi!」淡紅鳥兒拍了幾下翅膀,然後看似不甘願的停到卡佳里的肩上。

略帶譴責般的瞥了一眼,卡佳里把注意力放回現在在她臂彎中疊成一座小山的甜點──最上面的一個鬆塔正處於微妙的頂點搖搖晃晃。

戰戰兢兢的抱著前進,頭重腳輕的狀況加上視線不良,使她走起路來似鐘擺般搖蕩不定,突地一個跟嗆,她直直往前摔去,肩上鳥兒嚇的振翅飛去。

完了……很認命的準備與地板做接觸,卻感覺腰間一緊,下一秒,手上沉甸甸的感覺減輕,腦門上一道熟悉嗓音響起:「小心呀!」

「阿斯蘭!」仰首,那雙琥珀美眸映著阿斯蘭的俊臉。「你怎麼在這裡?」

「這才是我想問的吧?!」苦笑的凝視比他矮上一個頭的女孩,阿斯蘭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帶有一股寵溺。「還有,這裡應該有人可以幫妳吧?」

「我說呀……」
「咳咳!」

非常明顯的咳嗽聲,兩人轉頭,終於意識到有其他人在場般的迅速分開。

「阿斯蘭!你竟敢在公事時間與別人聊天,你是很閒是不是!」青筋暴起,伊薩克只差沒把胸前十字架抓起來丟。「我們還要馬上跟福拉卡主教及渥特菲德主教會合耶!」

「喂!你罵什麼罵?」跳出來擋在阿斯蘭面前,卡佳里直接反唇相譏。「聊天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公事時間就是用來辦公的!」
「聊天是體制內允許的『休息時間』!」
「我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休息時間』!」
「你……」

「等一下,卡佳里。」輕喚站在眼前的女子,阿斯蘭阻止她接下來的話。「別鬥嘴。」對伊薩克看了一眼,後者臉色很臭。

「伊薩克,她是卡佳里.尤拉,公會的甜點師傅;卡佳里,這位是伊薩克.焦耳,跟我一樣是這裡的神父。」互相介紹時,卻被卡佳里的大叫嚇了一跳。

「怎麼了?」
「這個人就是焦耳神父?」
「是呀!」
「居然把煌亂丟,你很過分耶!」
「……」

片刻沉默後,獅子吼排山倒海而來──

「KUSO!妳管我!」火山爆發,某人氣的跳腳。
「卡佳里。」語氣中帶有些許責備,阿斯蘭無奈的看著那張擺明寫著「我沒錯」的倨傲小臉。「別這樣。」

「卡佳里,我們要快點趕去了。」知道耽擱了不少時間,詩和出言提醒。「非常抱歉打擾到兩位神父,我們先走一步。」

「妳們要去哪?如果是交誼廳的話剛好順路,不介意一起走吧?」眼神示意手上的一部分鬆塔,阿斯蘭又道:「多個人幫忙也好。」

「那我們就一起走吧!」不等詩和開口,卡佳里興沖沖的回答並開心的騰出一隻手扯著阿斯蘭跑。「快點啦」

看著兩人跑去,伊薩克看了詩和一眼後直接把手伸出來,「拿來吧!」

「咦?」
「很重吧……幫妳拿一段。」

雖然伊薩克將臉面向別處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微微泛紅的面頰看的出來他的害羞及拉不下臉,眨眨眼,詩和理解的開口:

「謝謝你,那就麻煩了。」

......

「耶?原來阿斯蘭之前不是在這裡任職的啊?」

四人兩對兩對前進,前面是阿斯蘭與卡佳里;後面是伊薩克與詩和,兩組人各自邊聊邊往交誼廳前行,此時,卡佳里由於聽到阿斯蘭先前不在這裡任職的消息而驚呼。

「我之前是在君士坦丁堡那裡任職,後來是因為白骨軍進攻才被召回這裡的。」細心的解釋,一面抵擋久留美的鳥啄攻擊臉頰,阿斯蘭還不忘再加一句:「不只是我,煌和伊薩克還有另一個夥伴迪安卡也是被召回首都的。」

「我原先在哥本哈根任職的。」補充一句,伊薩克了解如果不回答會被前面這個女人煩死。

「聽說那裡很美。」一向少話的詩和問起身旁的男人,後者訝異的看著她。「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到那裡看看?」

「有機會……我帶妳去逛逛,那邊的手工藝品不錯。」難得的,他允諾她,連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答應的那麼乾脆。

「就不帶我跟阿斯蘭去呀!」某人非常吃味的開口。
「帶你們去會讓我提早見上帝!」原因:被氣死的。
「你這個……」

「喲,這不是薩拉神父跟焦耳神父嗎?」

不屬於四人的聲音插入,四人看去,一個年輕男子一臉討厭樣的靠近卡佳里。

「嘖嘖!真漂亮呀!」輕浮的言語讓人火大,只見他又伸手欲觸摸卡佳里,那隻手卻被阿斯蘭一把打劫下來。

「賽蘭神父,請尊重卡佳里。」冷冷的開口,阿斯蘭的臉色沉下,兩人後方,伊薩克不動聲色的將詩和扯到自己背後。

「原來這個小美人叫卡佳里呀!卡佳里,別跟著薩拉神父啦!跟著我比較有前途喲!」惹人厭的言語加上惹人厭的嘴臉,令人作嘔。

「你……」

「你們在幹什麼?」豪邁又熟悉的聲音傳來,不久,安德烈.渥特菲德出現在眾人眼前。「賽蘭神父,請問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令尊有要事找你。」

「算啦!卡佳里,跟著我保證讓妳不愁吃穿,焦耳神父後面的小美人也是。」語畢離去,直到男人走遠後,四人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會惹上他?」

簡單的詢問卻出現兩極化的反應:一個陰沉著臉不發一語、一個是瀕臨爆發臨界點,無論是哪一種都可以猜出其中內容決沒好事。

「那個人好噁心!」想到那種黏膩感就覺得可怕,卡佳里下意識往阿斯蘭身邊靠近。「很討厭!」

「小姑娘指的是塞蘭神父?」豪邁大叔明知故問。
「那傢伙也配叫神父呀?!」受害姑娘大大尖叫。
「但那個傢伙的確是神父。」某座火山難得有耐性。

撇頭,卡佳里疑惑的看向伊薩克,後者抿抿唇後,苦澀開口:

「尤那.洛馬.賽蘭,是烏那托.賽蘭樞機主教的獨生子,目前是在他父親手下作事。沒能力沒大腦,跟他父親一樣只會出差錯,每次都要我們收拾善後。」

「為什麼不開除?」理所當然的問題讓男人們苦笑。
「他的靠山很大,我們惹不起。」阿斯蘭直接解釋原因。

順從點頭,從對方那不可一世的態度就可略知一二。

「我們就送妳們到這裡了。」將手上一部分鬆塔小心的放到卡佳里手中,阿斯蘭語帶歉意。「抱歉,讓妳們受驚嚇了。」

「才不呢!阿斯蘭不是保護我了嗎?」一個有利的反問讓阿斯蘭釋懷。另一頭,伊薩克正幫詩和把物品弄好。

「這樣就好了。」重新審視,伊薩克確認無誤後才把手移開。
「謝謝……我可以做點心送給你嗎?」遲疑的開口,對於眼前這名神父,不否認,詩和的確是有些害怕,但又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
「……如果我有空的話。」其中意涵不言而喻。

「小夥子們,我們要去跟老鷹和小兄弟們會合了。」豪氣干雲的呼喝自渥特菲德口中發出,泛起一圈回音,聽見他的呼叫,阿斯蘭與伊薩克到他身邊集合。

「等一下。」小跑步到阿斯蘭身邊,卡佳里順手把一塊鬆塔塞入阿斯蘭口中,小巧指尖無意滑過他性感薄唇,讓他震撼不已。

為什麼會對她的溫度如此心動?為什麼內心如此期待?為什麼?

『因為喜愛她。』

耳邊彷彿響起父親臨終前,告訴自己的話。

「原來是這樣……」
「咦?」
「沒事,我們先走了。」

隨著渥特菲德與伊薩克離去,阿斯蘭那冷靜的俊顏染上一抹可疑紅暈。

『我喜歡……卡佳里。』

如此而已。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akura08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