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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靠在城外一棵樹下,只是睜開眼時看到陌生的景色使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的記憶變得破碎,想得起來的只有白天的記憶,與晚上相關的記憶卻一片空白,想不起,也無從想起,好像晚上的事只是一場尋常的夢,醒了,就記不得了。

曾經,她試著讓自己清醒的等待夜晚降臨,但每當晚鐘響起時,她往往陷入黑暗,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不斷下沉、不斷往更黑暗的地方墜落,看不見、聽不到、什麼感覺都沒有,意識也越來越渙散,而後,只能感覺到另一個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東西破蛹而出,之後全數空白。

這就是選擇活下來的代價嗎?苦笑自唇邊浮現,起身拍掉裙上草屑,她得快點回到她的住處去,今天中午有一場入會考試要參加,要把東西先準備好。

她並不排斥這樣的入會測驗,相反的,她反倒覺得這一類測驗更能保持人才的水準,能與強者交手是她的榮幸,尤其是對方實力強到讓她不得不傾盡全力時。

將身上披肩褪下掛在左手上,腦海不斷思考接下來的行程時,一把男聲打斷她的思考。「這位小姐,」有禮的開口,男子有些漠然的提問。「請問妳知道梵蒂岡往哪裡嗎?」

往聲音的來源抬頭,刺眼的朝陽讓她不得不瞇起琥珀大眼打量這個站在她面前、背光而立的男子。

一頭金色長髮整齊的束於腦後,寶藍眼眸充滿深思熟慮;看起來20出頭,但那種強烈高傲感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一身黑白相間的服飾樸素卻可在小細節看出主人的品味不凡,臂上,四股純銀細鍊長短不一卻整齊的繫著,隨男子的動作而發出悅耳叮噹聲。

……怎麼回事?

一陣冰冷感自背脊竄上,擺在身側的雙手也因大量分泌冷汗而濕潤,皮膚也隱隱傳來刺痛感,甚至於,她必須要咬緊牙根才能讓自己不顫抖。

「小姐?」一聲詢問打破僵局,定眼,眼前男子露出少許困惑。
「啊……抱歉!我走神了!」甩掉剛才的感覺,她頗熱心的雙手比劃著。「從這裡往西北方走約兩支沙漏的時間就可以看到城門了。」
「謝謝。」有禮的答謝,回應他的是一抹開朗笑容。
「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罷了。」順手將細紗披肩繫於腰間,卡佳里順便揮了揮手。「那我先走啦!」

目送卡佳里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為止,男子才有動作。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之前,當他被宛若父親存在的他叫去面談時所聽到的消息。


「雷,這是教皇陛下所下的詔書,你看一下吧!」將一捲羊皮紙卷遞到他面前,男子黃玉般眼眸不著痕跡的打量拿起詔書閱讀的男子,不意外的看見金髮男子的表情趨向驚喜。

「教皇終於承認『滅魔師』的存在了嗎?」像是確認什麼,一向冷靜的語氣竟有些顫抖。「讓滅魔師與教會驅魔師一起處理這次的事?」

「沒錯,」溫和的語氣參有幾許蠱惑,言語彷彿迷藥般滲入他的內心。「這可是我們揚眉吐氣的好機會呀!雷。」

是呀!這可是反攻的絕佳機會呀!看看他們,無法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只能暗中接受那些貴族們的委託,默默的執行他們的命令,貫徹他們的正義-

邪惡,本該消滅!

「那我們應該……」未完的話語被男子一手制止,自衣內抽出另一捲羊皮紙優雅遞到他面前。
「別急,」優雅而不急不徐,自坐椅起身,一頭束起的黑色長捲髮隨動作而擺動。「這是另一個有趣的消息。」

拉開紙捲,他仔細閱讀,埋入紙卷的臉龐逐漸黯淡。

「阿斯蘭.薩拉?!還有煌.大和?」自紙卷抬起頭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聲音冰冷得陌生。「那個被教皇冊封為『正義』及『自由』的驅魔師?」
「是的,他們也來到梵蒂岡了。」饒富興味的勾起一抹笑,但眼底卻沒有溫度。「聽說還是『安迪米翁』傳喚回來的。」坐回位置上,男子拿起羽毛筆沙沙書寫。

「我要派一個任務給你和真。」將一捲羊皮紙寫好封漆,男子將之交到他手上。「你可以完成的,是吧?」



他會達成任務的,他要證明,善與惡是無法同存於世的。

提起腳邊行囊,男子朝向他的目的地前進。

……

真糟糕呀……

抓了抓一頭金髮,卡佳里一臉苦惱的看著眼前的一干老人,小腦袋瓜充滿醬糊。

擔心遲到會給其他人一個壞印象,她急驚風的換上公會師傅的制服、將要帶的東西掃入小布包、鎖門、衝到隔一條街的公會建築物,結果卻看到兩鬢花白的公會會長與一群年高望重的幹部神色凝重的叫她過來,然後,還在狀況外的她被接下來會長的一番話震得亂七八糟。

「你們說要我與赫涅夫斯前輩合作,做出迎接外國使節的糕點?」舔了舔唇,彷彿要確定什麼似的開口。「交給我這個新人?」

「沒錯,」拐杖重擊地面,公會會長擲地有聲的發話:「妳要與赫涅夫斯一起合作,主題只要不偏離歡迎就好。」

「為什麼會選上我?」以她一個年資不到2年的人居然要和頂級師傅一起合作,不是她要滅自己威風,以客觀角度來說,公會裡能與前輩合作的高手比比皆是,何必找一個拖自己下水的新手呢?

「因為妳是最能與我合拍的人。」一道清冷嗓音切入,轉頭,棕色長髮在眼前飄揚。
「赫涅夫斯前輩……」

雙手疊於杖頭上,會長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總算了解當他派任務時,赫涅夫斯為什麼力保她成為自己的搭檔了。

居然在短時間內便得到她的賞識,這個孩子定有兩把刷子。

當下,他決定沉默,繼續觀察事態發展,眼神示意,一群正準備大聲斥責的幹部紛紛停下自己的動作,改為觀察態勢。

「可是,這次是宴請外國使節……」卡佳里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詩和駁回。
「我知道,所以我更需要一個能幹的助手-一個能與我搭配得很好的師傅。」
「咦?我?」詫異的指著自己,卡佳里臉上寫滿不解。
「沒錯,只有妳-擁有可與我組合的實力。」這是實話,有的師傅實力堅強,但卻理念不合;有的師傅雖然了解她的想法,卻沒有作出來的實力。

也因此,大多數她都是一個人努力、一個人包辦所有事、一個人完成-一個人。

「我怕會扯前輩的後腿……」吶吶的,她不安的開口。
「我如果會怕,早在一開始就不會要求要妳與我合作了。」冷靜的反駁,末了不忘加上一句:「還是妳連面對困難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面對困難的勇氣?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因激動而拔高的音調迴蕩在房間裡,她生氣的瞪著眼前不慍不火的女人。「接就接,還怕了不成?」她沒看到,在她答應接下時,女子勾出一抹得逞笑容。
「那就這麼決定了。」自手提包中抽出一捲羊皮紙,詩和遞到會長面前。「糕點組由詩和.赫涅夫斯以及卡佳里.尤拉負責,這是切結書。」

咦?耶?!

趁眼前女孩尚未反應,詩和再繼續將該說的一次說完。「那麼,6天後,我們會親自將成品呈交給陛下與使節,請容許我們先告退了。」語畢,立刻拉著卡佳里速速離去。

砰!眾人如大夢初醒的看著現下緊閉的門扉,不安感漫延整個房間。

「會長,讓赫涅夫斯這樣亂來好嗎?」其中一名幹部膽戰心驚的說出盤懸在眾人心頭的疑問。

「無妨,」雙手托起下顎,老者眼中充滿期待。「我倒是想看看,赫涅夫斯跟那個新人的聯手可以發揮到什麼程度。」

試煉,開始。

......

急速奔跑,小巷內,答答聲不絕於耳。

詩和拉著這個看起來有些單純的女孩快速奔跑,一頭棕髮隨激烈奔跑而擺盪,熟練的左彎右拐,她摸向旁邊的一扇小門,打開、進入、關門,一氣呵成。

「赫涅夫斯前輩……」氣息不穩的跌坐在地,卡佳里對她的行為感到疑惑。

雙臂在胸前交疊,身子半靠在牆邊,詩和銳利美眸瞥向早已在屋內等待的男子,努努唇,她不打算解釋。

眼神轉向坐在沙發上的男子,她等著答案。

「初次見面,妳好,我叫尼可.阿瑪菲,擔任公會的評鑑師。」優雅有禮的起身,尼可紳士的將坐在地上的卡佳里拉起。「歡迎加入公會,尤拉小姐。」

「叫我卡佳里就好,我還是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連串事件接踵而來,她還是不了解來龍去脈。「這跟赫涅夫斯前輩把我拉出去有什麼關係?」

「因為妳是高層不要的人。」笑得苦澀,這個消息也是他去開會時旁邊的拉斯堤偷偷告訴他的。

「什麼……意思?」突然感到喉頭乾澀,卡佳里只能看著眼前綠髮青年越加苦澀的表情。「為什麼?」

「因為妳太有才華了。」一針見血的開口,詩和直接說出最簡單卻最傷人的答案,瀏海遮了她的雙眼,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妳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最大的威脅。」

「卡佳里,妳應該知道這次公會要妳和詩和合作吧?」溫和的開口,尼可走到一旁小桌上倒了杯熱紅茶遞給卡佳里。「實情是,公會打算讓妳在這次委託中將妳踢除,不再讓妳以一名糕點師傅的身份留下。」

他還記得,當時詩和聽到這個消息時,冷麗的臉龐流露出強忍憤怒的平靜,然後有些急促的抓起外套出門,等到她回來時,公會也正式將委託改成「詩和.赫涅夫斯及卡佳里.尤拉」兩人負責,會進行得這麼順利,有一部份原因也是那群人打算連詩和的前程也一併毀去。

「這次招待的使節是伊斯蘭帝國的公主,我國與伊斯蘭常年交惡,幸虧該國的公主不斷遊說,終於讓伊斯蘭國王答應讓公主率領近臣前來表達友好之意。」啜了口摩卡,尼可眼神飄渺。「但是,問題來了:兩國的飲食習慣完全不同,如何制作雙方皆大歡喜的糕點呢?」

「這就是一個陷阱,」作了總結,詩和自牆邊起身,幻紫美眸鎮定而銳利。「有很多糕點師傅被困在這種隔閡而毀了自己前途,最後作出來的是四不像-既沒有伊斯蘭的特色也沒有我國的風格。」

她看過許多一流的師傅因為這樣而毀了自己,對公會裡那群高層來說,這正是最完美的借刀殺人。

「那妳怎麼會接?這樣連妳也會遭殃呀!」急燥的將白瓷杯放到桌上,卡佳里激動握拳。「妳難道想讓那些人稱心如意?」

「對我們而言,這反而是好機會,」平靜的走到她面前,詩和眼中閃著光芒。「能夠讓自己更進步的試煉,我想會長也是這麼想才沒有阻止我的提案。」

「妳,有挑戰未知事物的勇氣嗎?」

直視眼前那雙充滿自信的幻紫美眸,她毫不猶豫的說出答案。

「我有!」

所以,她會盡全力應戰,賭上她身為糕點師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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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kura08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